2015年5月6日 星期三

「道」與「術」相結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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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孟之道有一個很重要的觀點,就是“道”與“術”相結合。這裡所說的“道”,是指大方向,是一種對事物宏觀的、戰略性的看法;而“術”是指一些謀略、策略,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所採取的具體手段。“道”是一種原則性,原則性是不可動搖的;而“術”則是靈活性,在不影響原則的情況下,機動靈活,隨機應變。如果光講“道”而不講“術”,孔孟之道就可能變為僵死的教條;如果光講“術”而不講“道”,那就會變成隨風俯仰的“鄉願”、小人了。“道”與“術”相結合,也正是中庸之道的表現之一。
例如,“大道之行也,天下為公”是儒家對世界前景的瞻望和奮鬥目標,是一種理想,“道不同不相為謀”是指人們理想、方向不同,怎麼能合到一起呢?儒家重視“道”,也重視“術”,可是更加強調“道”之不可動搖,這和諸子百家中的法家、名家、兵家、縱橫家、陰陽家等十分強調法、術、勢,甚至只講手段、不顧目的有較大的不同。
這種儒家文化對性文化也有很大影響。中國古代性文化首先講求性的觀念、道德情操,而後才講“交接之道”,這個“交接之道”實際上是指“術”,是一些性行為的具體方法問題。“天人合一”、“陰陽合一”,這是“道”;認為兩性交合是宇宙、天地間的大事,兩性關係的和諧至為重要,也是“道”;“欲不可禁”、“欲不可縱”也是道;“男女同興”、“男女同樂”,不能只顧一方的滿足,也是道。除了“道”以外,還有一些方法,如怎麼得到性的快樂,怎麼保持性的健康,怎麼易於得子等,這都是“術”,“術”要服從於“道”,要在“道”的指導與統率下進行。
封建後世的儒家們不僅把孔孟之道中的許多精華捨棄了,把一些消極因素擴大開來變成了謬誤,而且否定了“術”,把“道”變成僵死的教條,這實際上是對孔孟之道的篡改,對中庸之道的一種反動。
前面已經說過,儒家很重視“道”,同時“術”也是至關緊要的,因為“術”講究具體情況具體分析,講究因人制宜、因時制宜、因地制宜,如果沒有“術”,或是“術”不對,“道”即使再好也行不通。馬克思主義也強調,一切以時間、地點、條件為轉移,“馬克思主義活的靈魂,就在於具體情況具體分析”。可見,千古真理總是一致的。
孔子教育弟子,是因材施教、因人而異的。有一次子路問孔子:“聽到可以做的事,要馬上就去做嗎?”孔子說:“父親和哥哥還在,怎麼可以聽到可以做的事就去做呢?”冉有後來也以同樣的問題問老師,孔子卻說:“那就趕快去做吧!”公西華在一邊聽了,就去問老師,為什麼對同一個問題卻有兩個不同的答案,孔子說:“冉求做事老是退縮,所以我鼓勵他快做;子路做事太快太猛,恨不得一個人做兩個人的事,所以我叫他慢一些,穩當一些。”這也是《論語·先進》中記載的:“求也退,故進之;由也兼人,故退之。”這就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。
魯國大夫季文子平時對於禍福利害計較得太明太細,世故太深,遇事總好反復掂量,孔子對他的行為評價說:“再,斯可矣。”(《論語·公冶長》)也就是說,思考兩次就可以,三次就太多了。在這裡,就不是“事必三思而後行”了,這對季文子不適用,對季文子來說,“三思”就是一種過,過猶不及。這也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。
到了孟子,對於“道”掌握得更加靈活,而且有許多觀點和性文化關係更加密切。例如《孟子·萬章上》有這麼一段對話:
萬章:《詩》雲“娶妻如之何,必告父母”,信斯言也,宜莫如舜;舜之不告而娶,何也?
孟子:告則不得娶。男女居室,人之大倫也。如告則廢人之大倫,以懟父母,是以不告也。
萬章:舜之不告而娶,則吾既得聞命矣;帝之事舜而不告(舜之父母)何也?
孟子:帝亦知告焉則不得妻也。
這是說,被後世捧為大聖人的舜,其父粗暴地干涉他的婚姻自由,但帝堯要將兩個女兒娥皇和女英嫁給他,他是願意的,於是“不告而娶”,
背著父母娶了這兩個女子。如果從後世的封建禮教看來,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,可是孟子卻對此持贊成的態度,一個原因是“為無後也”,即為後嗣考慮,這當然還是“不孝有三,無後為大”的老話;第二個原因是“告則不得娶。男女居室,人之大倫也;如告,則廢人之大倫”。這裡所說的“男女居室”,即指男女性交,孟子認為男女性交是“人之大倫”,是天經地義的事,舜有極壞極蠢的父母和弟弟,如果告訴了父母,就不能娶親、不能性交了,人之大倫就廢了,這是不對的,所以靈活一點,不告訴父母,是可以的。
又如,“男女授受不親”,這是儒家宣導的一個重要原則,可是,是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一定要堅守這一原則而不變呢?也不是,《孟子·離婁上》記載了這麼一回事:
淳於髠曰:男女授受不親,禮歟?孟子曰:禮乎。曰:嫂溺,則援之以手乎?曰:嫂溺不援,是豺狼也。男女授受不親,禮也;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。
這就是說,當嫂子落水,快要淹死時,必須把她救上來,如果坐視不救,就是豺狼的行為,這時,“男女授受不親”的界限就要打破了。
到了封建後世,孔孟之道的這種合理的內核竟被完全拋棄了。“男女授受不親”變成了一個僵死的教條,變成吃人的封建禮教,“嫂溺則援之以乎”的靈活性則被“餓死事小,失節事大”完全代替了。例如元代有個叫王凝的官員客死在任上,其妻李氏護靈柩還鄉,途中投宿,旅店主人不允,兩人發生爭執,旅店主人牽李氏之臂令出,李大慟雲:我這個手臂被一個不相識的男子汙了,竟拔刀而自斷己臂,這就是著名的“寡婦斷臂”的故事,後世還把李氏奉為“烈女”而大肆傳頌。這種違背人性的事情以後竟變成一種規矩了。
這方面的例子還有很多,例如《孟子·告子下》記述了一個認識上的難題:有人問屋廬子,禮與食、禮與色哪個重要,屋廬子按照儒家的基本思想回答:“禮重。”不料那個人又提出了兩個走極端的怪問題:
以禮食則饑而死,不以禮食則得食,必以禮乎?親迎(以禮娶妻)則不得妻,必親迎乎?
這個問題似乎很難回答。否定“禮”當然是不行的,而“饑而死”、“不得妻”也是人們所不願意的,那麼怎麼解決這二者之間尖銳的矛盾呢?對此,孟子做了一個十分辯證的回答:
金重於羽者,豈謂一鉤金與一輿羽之謂哉?取食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,奚啻食重?取色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,奚啻色重?
孟子又設想出另一種情況叫屋廬子去反問那個人:
NFDA2史之臂而奪之食則得食,不則不得食,則將NFDA2之乎?逾東家牆而摟其處子則得妻,不摟則不得妻,則將摟之乎?
以上兩段話的意思是,“禮”是十分重要的,但如果稍有越禮,而能避免發生嚴重問題,則是可以機動靈活、稍稍越禮的;可是,如果嚴重越禮,例如“史之臂而奪之食”、“逾東家牆而摟其處子則得妻”,就不行了——這實在是個很妥當的回答。
“道”與“術”的結合可以視為中華性文化的一大特點。縱觀外國古代的一些性文化,雖然也有“道”,但是更強調“術”,例如古羅馬的《愛經》、古印度的《欲經》、古代阿拉伯的《芳香園》等性學經典名著,“煽情”的內容很多,“勾引異性”的方法很多,而講“道”的內容有所不足,這就往往使其變成一本“吊膀子書”了。我國現代對青少年的青春期性教育既包括性的知識教育,也十分強調性的人格教育,可能也受到了“道”與“術”並重的文化影響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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